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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猫警长”之父去世,为什么说时代辜负了他

昨天,中国动画又传来一条悲伤的消息。

黑猫警长之父诸志祥,昨晚(9.8)因病在上海瑞金医院逝世,享年74岁。

知道后,不少明星和业内人,纷纷在微博悼念。

@陆川:您留下的黑猫警长经典形象将永生。

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首席专家@孙云晓:天堂有了黑猫警长!

诸志祥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开始,在《红小兵报》做记者。

“文革”结束后,《红小兵报》改名《少年报》,他继续从事编辑工作。

直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,他觉得当时“儿童作品开头就是‘从前大山里有个老奶奶’,然后再编写故事。”

当时的儿童读物都是类似这样的题材

这样的故事太老套,孩子不爱看。

他决定做出改变。

写结合时代,80后孩子喜欢看的儿童作品,是诸志祥创作的初衷。

于是他开始以动物为主角,创作儿童小说。

他先创作了《八戒回乡》、《挂领带的牛》、《猴医生治病》等一系列中篇小说。

《八戒回乡》讲猪八戒被怪风吹到喜马拉雅山上,冰冻了好几年后醒来,发现自己已经在未来的2020年。

冰封多年的八戒不适应未来社会,对各种现代化设备,闹出不少笑话。

比如“猪爷爷私访养猪场”一章:

就是讲猪八戒跟着“熟悉的味道”,来到一家现代化养猪场看到自己的“子孙”的情节。

故事最后,猪八戒去整了容,当上现代化养猪场的管理员,还改了个名字叫“高兴”。

诸志祥用幽默的讲故事方法,教育孩子们要不断吸取新的知识,才能跟上时代。

写了这些童话之后,诸志祥又开始酝酿一个警察抓反派的故事。

它就是《黑猫警长》。

当时,为了挑出最合适的动物警长,他翻阅了大量资料。

有三种动物入选:熊猫,老虎,以及猫。

熊猫是国宝,样子可爱,孩子喜欢,可是它行动笨拙,不适合当警察。

老虎有力量,但缺少智慧,警长要有勇有谋,也不好。

最后,我挑了猫。

猫有诸多优点,天生是个好猎手,黑夜、地下的罪恶,它都能及时发现。

其次,猫对付的主要对象是老鼠,老鼠是世界上数量最多的动物之一,繁殖能力强,怎么打也打不完。讲童话故事时,要找一个数量多的动物做反面主角,不然一下子打完了下次写什么。

接下来,他开始搭建故事框架。

“儿童故事在色彩与声音上要丰富,多些感官刺激。”

小孩子喜欢看运动的物体,所以诸志祥在写作时,尽量多出现老鼠们逃窜等一系列警匪追逐的“动作戏”。

并且在每一集故事中,他都会融入一个科普小知识。

比如螳螂在怀孕后,会吃掉自己的“丈夫”、河马为什么要吃泥、哺乳动物的血为什么不能输给鸟类……

我把作品定位为科普童话,据说《报刊文摘》还刊登过有小孩看了《黑猫警长》避免了家人误食夹竹桃的新闻。

每次写作时,诸志祥身边都放着手表,用来控制时间。

一页稿纸300字,必须10分钟内写完。

写作要保持适度紧张状态,给自己定时间才能写出好文章。

四万字的小说,他花了一个多星期就完成。

正是在如此强大的劳动强度下,1981年9月,童话《黑猫警长》诞生。

这本童话在次年,由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。

1982年出版的《黑猫警长》:

当时一出,立刻风靡全国。

据记录,《黑猫警长》共印了50万至60万册的“天量”。

为了赶进度,货车就等在印刷厂门口,把还带着印刷余热的书籍运到各个书店。

1984年,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又将《黑猫警长》前5集改成了动画片,同样大热。

可以说,当时的小孩,没有一个不会唱《黑猫警长》主题曲的。

诸志祥回忆,当时某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,还播放了电影《黑猫警长》第2集的片段——如此高的待遇,至今也很少有动画片能享受。

现在回头看,当年《黑猫警长》的成功,并不是偶然。

它率先使用了诸多商业元素。

比如洋气的角色造型。

故事第一章的最开头,就是对“黑猫警长”形象的一段描写:

你认识大名鼎鼎的黑猫警长吗?

喏,你看,这就是他:头上戴一顶雪白的大盖帽,身上穿一套黑色的紧身防弹衣;两只蓝眼睛闪闪发光,一根根笔挺的胡子整齐地排列在嘴的两旁。

嘿,真是神气十足哩!

当时的国产动画中,动物造型大多画得比较简单:

1983年的《小松鼠理发师》

在人物设置上,警探们和多种多样的反派,也形成了张弛有度的人物关系。

更别提狡猾又阴险的“独眼龙”。

情节上,警探破案抓贼,又兼具悬疑和动作元素。

这些现在或许早已常见的儿童作品写法,在30年前,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创新。

但,某种程度上,这又是一部“命运多舛”的漫画。

最著名当然是由它引发的“上海首例著作权纠纷案”。

当时,动画片《黑猫警长》的片首,署有“根据诸志祥科学童话改编”。

然而,在接下来以《黑猫警长》为主题的连环画和画刊中,文字作者诸志祥的名字消失了。

文稿费及印数稿酬2.4万余元,全给了改编人戴铁郎。

于是,1987年6月下旬,诸志祥向法院提起了诉讼。

经过长达半年的审理调查,法官们理清了案件脉络——是先有了诸志祥的《黑猫警长》故事创作;在此基础上诞生了《黑猫警长》动画片。

比如,我们熟悉的“白猫班长”和“一只耳”,源自戴铁郎导演动画版本的“再创作”。

而在诸志祥小说中,原角色叫做“雪雪队长”和“独眼龙”。

虽然这场纠纷最终以当庭和解告终(戴铁郎赔偿给诸志祥2880元,诸志祥撤诉)——现在比较公认的说法是,诸志祥是“黑猫警长”的生父,戴铁郎是养父。

但这事多多少少影响了最后的停播事件。

当时,《黑猫警长》只播放了五集就被拦腰斩断。

片尾打出“请看下集”。

但下集却无影无踪。

据知乎@德川咪咪与动画导演戴铁郎求证过的说法是,因为私人恩怨,不便细说。

而《黑猫警长》在此之前也曾被内部叫停——理由是:里面打打杀杀,不符合传统美学。

必须承认,《黑猫警长》里确实有不少打斗。

比如那集《吃掉丈夫的妻子》,想必给不少80后留下“童年阴影”。

但这些打打杀杀,仅仅是为了宣扬暴力么?

它更多是想带出背后的科普知识——母螳螂在交配时为了繁殖,吃掉公螳螂。

国家一级美术设计、导演范老迪老师就曾在接受《天天向上》采访时表态:

不可否认,由于对儿童成长心理的研究不足,《黑猫警长》确实有过激镜头,但比起现在的这些。

《熊出没》:

《喜羊羊》:

仍算大有良心吧。

还有为纳粹招魂的方法——更是无稽之谈。

据导演后来透露,当时其实是设计了美军战服与德军战服两个版本(本人还更倾向前者),但调查后发现,小朋友认为德军战服更帅。

所以才沿用了这一样式。

但仅仅凭一些形象上的雷同,就捕风捉影,冠以为邪恶势力招魂的大帽。

这种政治导向的“过度解读”,其实容易为创作者招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
在“版权纠纷”,“停播事件”后,《黑猫警长》元气大伤。

虽然诸老又陆续出版了一些新故事。

比如,1990年在三环出版社出版《黑猫警长新故事》。

1993年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的《黑猫警长全传》。

1994年在科学普及出版社出版的《黑猫警长与外星人》小说等。

进入2010年后,诸志祥还将黑猫警长的版权授予了新时代儿童作家杨鹏,在几年间出版了近20本原创故事小说。


但遗憾的是,除了创作力衰退造成的质量下降,再加上儿童读物竞争越来越激烈,这些新作不论观赏度,火爆程度,都远不及当初。

如今,陆川从诸志祥那里获得真人版改编权。

具体怎么改,陆川还没想好。

但据爆料称,TFBOYS将加盟参演。

Sir不敢想。

诸老在去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遗憾表示:

当年实际写了100多个黑猫警长的故事,总篇幅达30多万字,但除了那五集,就再也没有机会走上屏幕。

面对如今纯娱乐化居多、以搞笑搞怪、甚至暴力吸引孩子们眼球,却“没有嚼劲”的儿童作品。

诸老也发出了担忧:

我是老朽了,现在看的也不多,但当下过于浮躁的气息,的确需要改改。

某种程度上,诸老,戴老这批优秀的动画人,确实生不逢时。

在今天,他们的超前意识和努力程度,无疑配得上更大成功。

从历史看,艺术是大于体制,政治的,但可惜的是,在每一个当下,艺术又很难逃出体制,政治的制约与把持——尤其在特定年代。

不过话说回来。

作为一个80后,Sir今天仍对当年看《黑猫警长》记忆犹新。

甚至可以说,《黑猫警长》是80后共同的珍贵记忆。

从这点上,诸老当初想要写“80后孩子喜欢看的儿童作品”的初衷,也已经完完全全达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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